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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12月25日 星期一

齒科觀落陽-兄妹


作者:姚泓汎



這次她坐在椅子上不是為了自己的牙齒,而是替她哥抱怨那組兩三天就掉一次的難用假牙,試著問我怎麼辦,我也只能雙手一攤搖搖頭。

一年多前,她們兄妹一起來檢查牙齒,會來檢查牙齒是因為痛了,我還開玩笑的說她們兄妹間的默契沒人可以比,痛都一起痛,還痛同一顆牙齒,一樣要拔掉,也一樣都有吃抗凝血劑得先停藥。

後來,兩個人就不同步了,她哥沒再來過,而她開始漫長的治療,這個漫長的時間軸是斷斷續續的,很多時候我們在等待,等待生命的窄洞有一絲縮身穿過的機會。她快七十歲了,一個大病小病交相肆虐的時期,某一陣子心臟要裝支架,又某一陣子跌了一跤腳摔斷了,回診的時候,她會一五一十的報告那些她沒來的日子是怎樣的波濤,甚至她的婆媳問題和柴米油鹽醬醋茶。

大雨滂沱的時候她會搭計程車回診,除此之外都是她哥載她來的,他們兩個都胖,擠在一台小摩托車上顯得擁擠,後來,她哥再也不走進診所了,即使是烈火焚燒般的夏天,依然放棄室內的冷氣,獨自一人在外頭抽菸,一根一根接續著,等到她看完牙齒。

她跟我說她哥是因為不好意思才不走進診所,在初診後的一個月後他早已經在其他診所把假牙做好了,是朋友介紹的「老醫師」,純粹因為價格,那個當下是很憤怒的,不是因為他的選擇,而是「老醫師」的無良。

她的牙齒前後也治療了一年,前幾個月還問過我幾次,為什麼她要治療這麼久,她哥一個月就全口治療完,已經可以吃東西了。

現在她一副欣慰的樣子,同時也擔心她哥的牙齒,我說不然再約回來看看被做成什麼樣吧,她說他哥光是載她來看診,就不好意思進門,只是獨自坐在機車上等,肯定拉不下臉再讓我看。

結束後起身之際,隔著診所的大片落地玻璃,和他對到眼,他很快閃過我的視線,抽著手上還沒抽完的菸。我想這就是他的選擇。